第四章(五)(1/2)
仲夏夜之梦第四章(五):
顺利跟学生会借到钥匙后,我们下三楼到社团教室,一打开门,就看见水彩用具已经摆放在桌上,大概是晴晴几天前画完海报后,忘记收回柜子里了。刚刚好,省去我们找东西的时间。
靖文将海报纸摊在桌上,一副胸有成竹、气定神间的模样问我:「要从哪边开始画?」
我将作废的海报摊在旁边作参考,顺手将水彩笔递给他,「从标题开始好了?」
拿过笔,他这时却有丝犹豫地确认:「所以要写标题的字吗?」
标题是只有字没错啊。我狐疑了几秒才頷首,然后拿起旁边的洗笔筒说:「我先去装个水,很快就回来。」
没等他回答,为了争取时间,我立刻捧着洗笔筒跑出教室。
没多久回来,我拉开门,却看见靖文还拿着笔在发呆,旁边的水彩动也没动,明明只是画海报,他却一改刚刚的愜意,一副像要慷慨就义的表情。
「怎、怎么了?又有什么问题吗?」我提心吊胆地打量那张海报纸,但就是看不出哪里不对。
「呃,其实我不会写那种字啦!所以观察很久,不知道怎么下笔。」他訕訕然地放下水彩笔,「我看还是你来打底图的草稿,我再帮忙一起上色好了。」
「……咦,那你说会让我有信心一点,不是指你很会画海报吗?」难道是我想错了,他并不是那个意思?
「那句喔……因为你说你画的海报像被狗啃过,可是我画出来的海报像被几百隻狗啃过啊!我想说两个人比较起来,会让你比较有信心啦。」他开始乾笑。我怀疑他当初以为画海报,就是帮忙涂顏色。
所以说得浅白一点,他也是个门外汉,我们俩正好一个半斤,一个八两。
只好硬着头皮上了。「好、好吧,我先模仿原本那张打草稿,之后我们再一起上色好了。」
至于写字的部分,船到桥头自然直吧!最后再来考虑,大不了我也模仿晴晴写出来的字,土法炼钢直接描到新海报上。
靖文点点头,不过却说,「上面那边的插图我来画好了,看起来线条不会太难。」
「嗯,那我就负责海报下面的大图了。」虽然很疑惑他说的「像被几百隻狗啃过」糟糕到何种程度,可是现在也没得挑了,两个人画总比一个人画来得强。
动笔之后,我们都很专注地不再说话,一方面是求速度,另一方面也是怕心不在焉的话,连打个草稿都会打不好。
画到一半,我悄悄抬眸查看靖文的状况,只见他整个人几乎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,半伏在海报上小心翼翼地用铅笔刻他的插图,深怕有什么小地方画错一般,平均五、六秒就会往旧海报上瞄一眼,再继续画。
或许在别人眼中,会觉得他这样的动作很拙很好笑,但我却觉得他非常细心。
约莫半个小时后,我画好了大图,而靖文还在跟他的小图奋战。
没出声打扰,我拿起粗的水彩笔准备上色。但顏色毕竟不是同一个人调的,再怎么增减顏料比例,我还是调不出晴晴原本使用的顏色,最后我乾脆放弃,就用自己调出来的顏色去涂。
涂完一块,我将水彩笔放回洗笔筒,并顺手抓了另一罐顏料,打算调另一色。打开顏料罐,我还未转头便朝洗笔筒的方向伸手,等下一秒抬眸,才发觉与靖文摸上了同一支水彩笔。
「你画好啦?」我往小图案的方向瞄了一眼,果然线稿已经完成了,不过……诚如他所言,美观度恐怕还有待加强,跟原本的图案相似度大概只有百分之五十。
「你是不是偷笑了?」然后靖文压低音量问道,表情有些困窘。
「没有笑啊!我没有笑,你听见笑声了吗?没有嘛。」我顺理成章将他说过的话搬出来堵他,本来想让他哑口无言的,没料到他却笑出声来。
「挖好了坑结果被你推下去。」他打趣地自我吐槽,接着将握在水彩笔上的手拿开,「先给你吧!我用另一枝。」
发现他转而拿我刚才用过的粗水彩笔,我连忙阻止:「等等!」
他露出不解的神情,而我将那枝笔抽出来,稍微沥掉水份后递给他。「礼让虽然是美德,但每次都礼让就吃大亏了耶!你那种小图,用粗的水彩笔怎么画得好看?」
他傻笑,但还迟疑着并未接过我递给他的水彩笔,八九不离十,他肯定还认定我急需用这枝笔,但事实上,我根本没有要使用那枝水彩笔呀!
「我拿错了。没转头看清楚就伸手,才会拿到细的水彩笔。」直接用另一手把想用的笔抽走,我将细水彩笔到他面前。「安啦!我这个人需要的东西就是需要,不需要也会明讲,你不必担心我口是心非。」
即使我也曾口是心非过,但绝大部分的时候我是坦诚的。
骗自己或骗别人,对我来说都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。
他微怔了会,目光在我脸上停驻,彷彿我说的话令他无比惊讶。
社团教室内有片刻的寧静,静到我都能听见墙上时鐘秒针的移动,还有我因为不知所措而逐渐加快的心跳声。
最后,靖文终于拿起了笔,但在同时,他也若有所思地喃喃了句:「可能我已经习惯了。」
这句话衝入我耳中,像根锥子刺得我耳膜生痛。或许,就算经验与我类似,然而靖文的性格却更像小玫,尤其是习惯退让这一点。
我们常听说退一步海阔天空,但谁知道……会不会退一步就直接摔下断崖,失去海也失去天呢?落入了深渊底层,连成就感都得不到。
不过,也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,再怎么礼让都摆脱不了,是你注定必须得到的。
就像小玫想将纬昕推到我身边,可最终她还是得握住他的手。
但,比起等待属于我的东西回到我身边,我更倾向于主动追求。
不该让的,其实根本不想让的,就留在自己身边吧!
「我相信,」先开了个头,引靖文抬眸看我,我才压下紧张的情绪,缓慢地、认真地说:「有哪天,你一定会找到再怎么样都不想礼让的存在,到时候,就别像那枝笔一样简简单单就放手了。」
语毕我便低头画图,没接着看靖文表情的变化。而忘记过了多久,我才听见靖文拿起水彩笔在洗笔筒中搅动的声响。
我不晓得自己为何对他说那些话,我不是个爱说教的人,也不是个喜欢说漂亮话的人,但方才……我就是觉得,他须要有人给个指引,让他不用再纠结在自己难受的情绪中,为过去感到可惜。
他肯定,装功很好,忍功也很好,可是表面再怎么好,也无法消除内心的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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